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迷恋老酒十里香

作者:彭玲
2016-08-08 09:26:4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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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 平凡的人生,谋生之外谋点爱。李长兴的爱,谋到了收藏老酒上,而且爱到有点痴的程度。

         在盐山,他的老酒文化收藏馆,就是个大的酒展厅。各种规格的酒,各种造型的酒,各种产地的酒,挤挤擦擦地放在一起,柜子上,架子上,桌子上,一排排一架架的,脚挨手碰全是。酒是这里登台唱戏的主角,也显示着主人的趣味所在。

         李长兴迷恋老酒有十多年了。最初是文玩字画古董钱币,他爱那些老东西,看、玩、赏都往那些老物件里扎堆。也不知怎么,他就对老酒感了兴趣。老酒带着岁月痕迹,又有历史渊源,还连通着普通人的生活。酒的韵味独特,能品能赏,一下子触动了李长兴的情怀,他开始半玩半认真地淘老酒。

         他最感兴趣的,收藏最上心的,是地方老酒十里香。

         第一次淘十里香,太难忘了。那是七八年前,他偶然听朋友提起,海兴小山乡的一个村子,有一户人家家里有瓶老酒十里香。他动了心思,软磨硬泡地让朋友带他去。朋友被缠不过,只得领他前往。正是夏天,车七拐八拐,一路颠簸,好容易走到小山乡,再进村,坑洼泥路就走不动了,只得下车,一脚泥一脚水地步行。这户人家,是退休的两位老人,平房独居,大伯姓李。熟人引路,一番寒暄,李长兴说明对酒的爱好,希望老人拿出珍藏看看,长长见识。老人说,看看行,绝对不卖。

         一句话把李长兴的路堵上了。

         酒捧出来,李长兴的眼就开始放光。这款酒是八十年的产品,市场上极少见的圆柱瓶,红标金字,有“河北优质”字样,还有两个优质奖杯图案。品相好,市场少见,选型奇特,年头长,李长兴一见钟情。

         从老人家离开,李长兴像得了相思病,吃不好,睡不好,睡梦里晃晃荡荡都是那瓶酒的模样。煎熬了二三天,他买上盐山特产,第二次登门拜访。与老人聊生活,聊爱好,这一次,他有小小的收获,知道老人喜欢收藏古钱币。

         眼前一道光闪过,李长兴回家,翻箱倒柜,他在箱子底,找到了把自己珍藏的十余个银元。

         银元在手里,发着暗光,李长兴掂量来掂量去,觉着它们,有着从未感知的分量。沉沉心,稳稳神,鼓鼓劲,再去,李长兴就和老人谈收藏,谈钱币,原本陌生人的来往,渐渐变成了藏友的交流。

         后来再去,李长兴拿出了自己的宝物,请老人鉴赏。老人也识货,对他的银元赞赏不已,那里面,有几枚正是老人稀缺的。水到渠成也好,一拍即合也好,李长兴用银元换来了那瓶十里香。

         前后五六次,头顶烈日,脚踩泥水,费尽心神,诚心加诚意,再加上几个大银元,他如愿以偿。

         他捧着十里香回家,像捧着美人归,心里那个醉呀。

         这第一瓶,是他收藏十里香的一个奠基,一个难以忘怀的起点。从此后,他恶补酒知识,关注酒文化,了解酒动态,直到让自己对十里香的历史如数家珍。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 第二瓶十里香,还是海兴,还是听朋友说起,缠着朋友去的。这次是县城,老人住在深宅大院里,是位退休老领导。这瓶酒,年代更早,常规的瘦身玻璃瓶,绿标签,是他见到的最老的十里香。无容量,无度数,无日期,是那个特殊年代的“三无”产品。李长兴一见倾心。

         十里香是老人的看家货,李长兴心想,来了,就以诚动人吧。听着他对酒赞不绝口,白发老人打开了话匣子。老人讲酒故事,讲这瓶酒的留存不易。当年,酒供应凭票,凭条,凭调拨,全县一个月只供给一箱十里香,一箱,十二瓶,县级领导得一瓶也难呀。老人舍不得喝,放起来,一放就有了年头。生活好了,这瓶酒就成了念想,是老人青春岁月的一个纪念。李长兴理解那份感情,那么多回忆留存其中,酒不再是酒,成了过去时光的标记。李长兴内心也明白,人家,多少钱也不卖,更何况,也不缺钱。

         要是别人,也就知难而退了,关键是李长兴,他真喜欢这款老酒。不灰心,不丧气,过了几天他又带着礼品前去。

         软磨硬泡,死缠烂打,交心交情,反正硬着头皮厚着脸皮,千方百计找老人家去套近乎。

         最后,老人被感动了。他看出李长兴不是商人唯利,确实爱酒成痴,最终成全了李长兴。

         第三瓶十里香,得来更是偶然。有一次逛烧酒网,看到卖家挂出一款十里香。那款酒是“开坛”商标,十里香红粮曲酒,52度。真是一见如故。这时候李长兴对十里香已颇具专家眼光,判断是九十年代初的产品。二十年的酒,品相也不错,值得下手,可看看价钱,又咬牙,八百元,他二个月工资。

         与卖家谈,死活砍不下价来。李长兴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那瓶酒在宝鸡,可见当年十里香是行销全国了,粗茶淡饭的年代,它能留存下来,也挺不易。在他眼里,酒不再是酒,是一个流落在异乡的宝贝了。“不行,说啥也得买下来。”他一咕噜翻身下床,打开网站,看到那款酒还在,不假思索地买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 “把十里香买回来,就是让老酒回家了。”他心里,涌起的是一种心愿已了的满足。

         迄今为止,李长兴收藏了几十款十里香了,能计算的是数,不能计算的是心血。反正只要一看见十里香老酒,他就眼冒绿光,心跳加快,就千方百计地淘,不计成本地淘。

         李长兴爱十里香,有他的家乡情结,也缘于十里香有深厚的历史。1946年的老厂,从公私合营到国营体制到股份制经营,十里香七十年不衰,有很大的研究价值和收藏价值。

         这是一个爱酒者的情怀。因为爱,所以研究,因为研究,所以更珍惜。

         看着每一瓶酒,李长兴的眼光柔柔的,静静的,仿佛在与老友对话。他用目光抚摸着十里香,说,每一瓶背后都有一段故事,每一瓶留存下来都不容易。老酒是不可复制的,它让人回味,让人珍惜。“那时的天是蓝的,水是净的,心是厚朴的,人们用最低的成本,酿味道最好的酒。”在他心里,酒不光是酒,是历史,是文化,是回忆,是光阴沉淀的故事。

         他喜欢淘,更喜欢与人分享,所以他的收藏馆,不仅是一种展示,更是呼朋唤友谈酒论道的地方。

         中午一餐饭,他执意要请客人品尝他的收藏——“开坛”十里香——一款九十年代初的产品,褐红色包装盒,玻璃瓶也朴素得毫不起眼,标签上积着岁月的尘斑,可这些都挡不住老酒的魅力。老酒的金贵,不仅仅是口感,更是“喝一瓶少一瓶”的“惜别”情怀。这让客人很是不忍——得来不易,还是保存着吧,他说啥都不答应,“酒代表的是情义,是朋友,朋友来了,一定得品品这老酒才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 愿意让别人分享,也成了他爱酒的一种方式。

         他像个老酒行家,在桌子上摆开醒酒器,说,喝老酒,要提前半小时打开,这叫醒酒,因为密封多年,老酒处于缺氧状态,醒酒,就是让它与氧拥抱,让里面的香酯与氧充分结合,这样,酒香才会更浓烈地喷发出来。他一边说一边演示,把晶莹的酒倾倒在玻璃杯中。

         流泉般的酒液,流向醒酒器,泛着一片珍珠花。他说,这叫珍珠,也叫蛤蟆眼。凑近一闻,扑鼻的酒气,浓烈到熏人的香。他得意地一笑,说,这就是十里香老酒的特色,酒体微黄,酒香浓郁,但是喝到嘴里,味道是厚的,绵的,软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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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 酒是可以喝的古董。酒是含着水的火焰。我们一人品了点,都有了点喝古董的心情,心里也像有火焰在燃烧。

         他眉飞色舞地说,好酒的特点是,喝下去,酒往下走,走到胃,走到肠,走到腿,就是喝多了,走路时脚像踩在棉花上。次酒呢,酒是往上走的,走到头上,头疼欲裂,第二天醒了,脑袋里还有小锤子在咚咚敲……

         李长兴喝了老酒,脸变红了,话变多了,不像四十四岁的人,像是二十四岁的人。人常说,藏酒的人身上,没有寒凉之气,信哉。酒本身是一种热血热肠之物,爱它的人,也慢慢变得呼朋聚友,多情重义。李长兴沉浸在老酒里,也把自己的生活变得十里飘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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